一條飛翔在空中的魚

一條飛翔在空中的魚。一條魚，肯定沒有翅膀，可是卻在我的上空飛翔。當我偶然抬起頭來，一道銀白的光芒幾乎灼痛了我的雙眼。是的，那是一條魚，一條鱗片晶瑩的魚，在飄滿陽光的風中飛翔。

彼時，我剛在海池河的護欄邊手握釣竿，將竿端打塘器內的餌料丟到水中，收竿的瞬間，我看到了那條魚。那是一條很普通的鯽魚，扁平的身材，黝黑的尾鰭，甚至能看清它的嘴脣在一張一合，它飛翔的姿勢完全可以和在水中的泳姿相比美。

是的，魚沒有翅膀，完全沒理由在空中飛翔，它一定是貪吃魚餌，被人從水中甩到了樹上。但是，它並不是頭上尾下地掛在空中晃悠，它的確頭尾平行地在空中飛翔。我攀上護欄，抓住樹杈，一伸手捉住了那條飛翔的魚。一把精緻小巧的魚鉤，掛住了它的脊背，我小心翼翼地將那把鋥亮的連著魚線的魚鉤取下，將魚平放在我的掌心裡。取鉤的瞬間，我能感到它疼痛的掙扎。這是一條漂亮的鯽魚，它眼珠圓潤，背青肚白，每一片鱗片都透著明淨優雅的光澤。它本應該呆在自己的世界，一片肥美的水草叢中，一柱堅實的橋樁邊緣，或者一座普通的碼頭下面，它就可以自得其樂，它就可以生兒育女，卻不料被一把不動聲色的魚鉤，帶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。

我想起剛才過來的路上，曾遇到一個道骨仙風的老者。他肩挎魚簍，手提釣竿，頭戴氈帽，眼神平和，留著幾縷飄逸的黃鬍子，不緊不慢地走在綠蔭如蓋的路上。雖然有陽光，但因為風特別大，其實並不是釣魚的日子，也只有這個老人，不管颳風下雨，不管霜雪嚴寒，他都要去過把釣魚癮。那條在空中飛翔的魚，不是他的傑作又是誰的呢？

我只能說，這是條很不走運的魚。也許它只是好奇，圍著魚餌轉悠，也許它看到別的魚正要吞食危險的餌料，它試圖勸說它們不要饞嘴，也許它只是在一邊相相“斜頭”，看看熱鬧，就那個瞬間，悲劇誕生了，魚鉤掛住了它的脊背。其實這條魚又是幸運的，因為它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完成了無與倫比或者獨一無二的飛翔，雖然這讓它付出了難以承受的代價。

海闊憑魚躍，天高任鳥飛。魚不是鳥，不能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，就象鳥也不是魚，不能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泳一樣，但誰也不能保證，魚沒有在天空中飛翔的慾望，鳥兒沒有在水中游泳的理想。生命起源於水，沒有水生動物對陸地對天空的嚮往，又何來大地萬物的繁衍？又何來天空百鳥的翱翔？

我掌心中的這條魚已奄奄一息，它翕動著嘴脣，擺動著尾鰭，但有點力不從心。我能聽到它沉重的呼吸，也感受到它對生命強烈的渴望。我走到河灘，雙手捧著它放到水中，它在水面打了一個轉，長尾巴一甩，遊進了河水深處。聽說，魚的的記憶只有7秒鐘，經歷，轉身，遺忘，遊一圈，就已經不記得來時的路。不管是不是真的，我都希望它忘記這段與天空的親密接觸，找回自己原本平靜的生活。